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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漠里播种:福冈正信的最后一本著作,探索如何用自然农法让沙漠重现生机

2016-09-05 有机会网

译文来源:有机会博客

原作者/插图:福冈正信

译者:郝定远

编者按:关于本书


在沙漠里播种——自然农法、全球生态恢复和终极粮食安全

Sowing seeds in the desert --- natural farming, global restoration, and ultimate food security

美国Chelsea Green出版社,2013年出版

作者:福冈正信;编者:Larry Korn

福冈正信(1913-2008)是日本著名的自然农法先驱者、哲学家。他的自然农法无需现代化机械或化石燃料,无需耕地,无需人工合成化学物质或堆肥,也几乎无需除草。这样的做法跟传统农业大相径庭,产量跟日本最高产的其他农田相比却有过之而不及。

福冈正信的《自然农法》和《一根稻草的革命》分别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出了中文版(见文末),但他的最后一本书,也是他自己最喜欢的一本——《在沙漠里播种》在中国却鲜为人知。在本书中,他详细阐述了他的自然哲学,并且介绍了用自然农法的方法复苏沙漠的可能性。

1979年福冈正信第一次出国教学,他看到美国加州大片光秃秃的土地,颇感震惊。他知道,造成这种现象的部分原因是天然气候,但大部分原因是人为的——错误的农耕和灌溉方法,过度放牧和过度砍伐森林。后来,当去过印度和非洲等地区,他意识到,沙漠化是一个已经蔓延到全球范围的严重生态危机。在那之后,他将自己的精力都用于研究如何通过自然农法对抗沙漠化问题。

他认为,如果在沙漠中以粘土丸子的形式播撒尽可能多样的植物种子以及尽可能多样的微生物,沙漠就可能重现生机。因为地球的环境已经被人类活动极大改变了,所以我们不是要试着把沙漠恢复成它“原先”的状态。只要尽可能地提供多样化的种子、微生物,大自然会根据现有的条件来选择最合适的复苏之路。

以下是本书第五章译文(有删节,全文请点击页末“阅读原文”)。


第五章 用自然方法恢复地球植被

当联合国防止沙漠化委员会主任告诉我,我的自然农法可以用于防止沙漠扩张时,我感到很意外。原来,我在日本开发了这么多年的技术事实上可以有效地应对沙漠化。

自石器时代,就有人在我的自然农场所在地生活。古时候,这个地区被包含至少八种水杉属(Metasequoia)物种的原始森林覆盖。据说,这里是一千年前的文化中心,其繁荣程度堪比丝绸之路。直到最后土壤退化,文明才随之凋零。从前肥沃的森林土最终被侵蚀为粘性底土。

许多年前,我的自然农场所在地区的人们尝试种植柑橘,但柑橘树长势不旺,于是大片土地被抛弃。这就是我开始工作的土地。从那时起,我已经把家里果园的土壤改变得和从前的森林土一样肥沃。

战后我回到父亲的农场时,柑橘园的树木生存艰难,地表没什么植被,土壤板结。刚开始我想,如果从森林里找一些蕨类和腐烂中的树桩埋进去,土壤会迅速被改良。但实验失败了,埋入使土壤显著改变所需要的足够的材料,工作量过大。那种有机农法或许最终有助于改良土壤,但是事倍功半。和许多其它农法一样,这种方法的结局是净损耗。

我的“无为”农法始于我决定把果树、蔬菜、谷物和三叶草的胡乱混合物直接种植在山坡上的金合欢树(acacia)中间,然后观察哪种植物会胜出,及其它们如何相互作用。我既不清理也不翻耕土地,也不用肥料、除草剂或杀虫剂。如今,四十五年过去了,这里变成了果树丛林。我相信这种经过我这么多年完善的技术也可以用于恢复沙漠植被。(编者:福冈先生并不是说他的农场曾经是沙漠,但它耗尽的土壤需要重新活化。很大程度上,他的自然农场本身就是一个生态恢复工程。)

因此,当我随后的生命旅程被再绿沙漠的梦想鼓舞时,不同于典型的科学家,我并不积累数据或系统地构想沙漠化防治措施。相反,我的沙漠化防治措施是严格直觉并基于观察的。我用“减去法”(deductive method)得到它们。换言之,我的出发点是认识到大多数地区沙漠化的罪魁祸首是被误导的人类知识和行为。如果我们消除这些行为,自然界一定会自行恢复。

不幸的是,有些地方被破坏得难以自然恢复——那里甚至缺乏作为生态恢复基础的种子。在这些地方,人们需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收集大自然需要的种子和微生物并把它们种下去。

一个好例子是供职于菲律宾Magsaysay基金会的Aveliw夫人的自然农场。她读了《一根稻草的革命》,在自己的土地上进行实践性的研究和观察达十年之久,并花四年时间主要靠散布种子和植树建立了她的自然农场。她创建了一个真正的天堂。那里有各种果树,如香蕉、番木瓜、番石榴、榴莲和一些咖啡树。树下是茂密的多年生地被和绿肥。兰花四绽,鳞潜羽翔。

菲律宾群岛土壤极其贫瘠,加上鲁莽的砍伐,你在那里找不到一片真正的热带雨林。那她是如何得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立起这个富足的果树丛林的呢?其秘诀是Aveliw夫人和大自然之间存在的和谐。

如果我们列出植物生长所需的东西,那么阳光、养分、水和空气就足以创建一个天堂。所有这些元素都是自然界自己产生的。即使没有乐器,大自然也可以奏出华美的乐章。

如果你相信直觉洞察,道路会自行为你敞开。如果你相信菲律宾从前是一个天堂,并在那里播种,自然界就会建立一个富足和美的森林。我被Aveliw夫人的例子深深地感动了。


农业“产量”(Production)其实是“负产量”(Deduction)

正如欧美平原植被因砍伐森林而变得稀少,菲律宾、泰国和印度山地高原和平原的退化也日益明显。正在皆伐的亚洲国家情况更糟糕。这些地方深绿色的森林都消失了,山体裸露,只剩下一些小树。低地和沿水路的树木也被砍掉以发展农业。

常被忽略的是,森林的破坏正在逐渐对稻作农业产生影响。虽然在菲律宾、泰国和印度的水稻种植区仍然有一些肥沃的土壤,我怀疑它们的生产力能持续多久。我当前关注的是,化学药品的使用正在使植物和微生物群落发生不可预知的改变。

还有例子,诸如所谓改良的牧草变为难以控制的杂草。机械化和农用化学品的大量使用不仅在毁灭土地,也在毁灭全世界的农业社区。

进一步来讲,现代农业表面上增加了产量,但净生产力其实是下降的。如果将生产大米和大麦作物所需要的能量和这些食物本身含有的能量相比,我们发现一个令人不安的趋势。在美国,五十年前投入一卡路里能量种植水稻,可以收获两卡路里的谷物。三四十年前,这两个数字持平。而现在,投入两卡路里的能量只能产出一卡路里的谷物。这主要是由于耕作方法从使用人力、畜力和地被植物转变到使用机械和化学品,而这种农法需要工厂生产拖拉机和化学品,需要采矿和钻井以提供原材料和矿物能源。

日本的土壤相当肥沃,长期以来,日本传统农业保持每投入一卡路里能量收获两卡路里谷物的水平。随着机械化的引入,增产成为压倒性的目标,效率则急剧下降。现在和美国一样,也是能量产出只有投入的一半。换句话说,我们具有“负产量”(Deduction)而不是“产量”(Production)。

故从能量生产的角度讲,现代石油农业并没有生产任何东西。实际上,它只是在“产出”损耗。越生产,地球上的资源就越少。更严重的是,它制造污染并摧毁了土壤。表面上食物产量的增长也是靠土壤有机质的快速耗尽为补偿的。我们就是在挥霍已储存的太阳能的礼物。我们就像章鱼通过吃掉自己的腿庆祝自己变胖一样。高科技农法给我们这样的错觉,即使土地失去肥力,没有肥沃的土壤,也能有可靠的食物生产。但只要石油有一点点匮乏,食物产量就会立即陡降。当我们达到生产一个单位食物能量需要三到四倍能量投入时,人类如何维持食物供给?

在用于增加食物产量的技术当中,没有哪种技术比高科技使用更多的能量。因此,谁控制了石油,谁就控制了全世界的粮食供应。我觉得这种情况实在令人不安。

商业化养殖场摧毁土地,养鱼场摧毁海洋

现代畜牧业和渔业同样存在根本性的问题。他们本以为饲养更多的畜禽和鱼类,我们的饮食就会更丰富。但是使用大规模生产技术,肉类和鱼类食品工业严重污染了土地和海洋。

如果我们从热量的角度看生产和消费,人们想吃蛋和奶,就会遇到相当于吃谷物和蔬菜两倍的麻烦,吃商业化养殖的肉类则须花费七倍的努力。这是因为当代的养牛方法是一种能源的浪费。和工业化种植业一样,工业化肉类产业也根本不能被称为是生产活动。

我们日本的牛是用远洋运输来的美国玉米喂养的。母牛被关在狭小的畜栏里喂养,从来没有机会到草场上吃草。这和美国封闭管理的养殖场一样——都依赖大规模的玉米生产,这是问题之一;另一个问题是令人惋惜的有用的动物粪便的浪费,它本来可以均匀散布在草场上用于改善土壤条件。

现代渔业亦然。他们的方法正在毁灭亚洲海岸线上的红树林,以及曾经是富足渔场的海洋。这些“生产者”通常用十磅小鱼喂养一磅高级海产品,还自鸣得意他们的经营如何高效。

为了保护天然渔业,我们应该人工捕鱼。如果我们持续开发和应用新技术以培养虾、鲤鱼(bream)和鳗鱼(eel),鱼类不会变得更富足。这种方法最终会导致现代渔业和海洋本身的崩溃。

在我认为适合养牛和其他动物的理想条件下,挂满水果、坚果的果园里绽放着三叶草和蔬菜的花朵。蜜蜂在到处种植、后又自播种的大麦和野芥末(wild mustard)之间飞舞。鸡和兔子靠它们自己找到的食物为生。鸭和鹅在生活着鱼的池塘里游荡。在山脚下和山谷中,家猪和野猪(boar)用蚯蚓和龙虾养活自己,山羊偶尔从树林中探出头来。

类似这样的景色仍然可以在一些国家没有被现代文明吞没的贫穷乡村找到。现实的问题是,我们把这种生活方式看作是不经济和原始,还是一个人类、动物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超级有机社区?令动物愉悦的生活环境同样也是人类的乌托邦。


在沙漠里播种

不论是不是本土植物,我会把所有植物的种子混合在一起——森林树、果树、多年生植物、蔬菜、牧草和豆科植物以及蕨类、苔藓植物和地衣,并把它们一次性播种在整个沙漠上。(编者:福冈先生在本节描述的方法仅用于被破坏的景观,特别是沙漠。他并不建议将此技术用在原始的地区如南俄勒冈和南加州的Siskiyou山。)我甚至会包括上真菌、细菌和其它土壤微生物。条件允许的话,我还会播撒黑色森林土。肥沃的土壤是微生物及其孢子的珍贵宝库。在极端沙漠环境中,这是引入它们最经济的办法。包括上下面这类植物的种子也不错,如沙漠化发生前的加利福尼亚和印度的本土植物、非洲和泰国的耐热植物以及索马里的耐盐植物。

我把这些种子和微生物封装在粘土丸子(编者:完整的制作粘土种子丸子的方法见附录)中并大范围播撒。这些丸子保护种子免遭动物和昆虫取食且保持发芽所需的水分,同时也作为救生舱为种子提供发芽之后所需的养分。为了使丸子坚固,我用石灰、卤水、海草膏和其它粘合剂。为使之抗虫,我混入草本植物如毛鱼藤(Derris elliptica)、日本莽草(Illicium anisatum)、马醉木(Pieris spp.)、漆树(Rhus verniciflua)和苦楝(Chinaberry, Melia azedarach)。

然后我广播这些粘土丸子中的种子并等待降雨。一场暴风骤雨之后,种子会发芽且生长迅速。如果大面积区域变绿,即使是临时的,也会阻挡辐射热,降低土壤温度。冷却土壤是迈向成功的重要一步。

假如雨后一场大旱使大多数植物死去,我则重新播种。但即使大多数死了,仍然有一些植物活下来,特别是那些耐热、耐旱的。在这些植物的遮荫下,草本、灌木和乔木会到处生长。这时即使我们离开这些地方不管,绿色也会带来更多的绿色,昆虫、鸟类和小型动物也会到来,而且它们都会散布种子。只要有一棵树长出,它就会像水泵一样将地下水带到地面。树叶蒸发的水雾既是喷雾器也是风扇。当多种植物都长起来,大的小的,它们呈几何级数的增长将超出人的想象。

我说过,最好把全世界的种子和孢子都混合在一起。这有多种原因。世界已经变小了。人们携带种子和微生物到处自由旅行。现实是,全世界的植物和动物已经被彻底混合在一起了,而且这种混合仍在继续。植物检疫系统迅速变得失效。在我看来,这些检疫制度是时候完全废除了。

我们不可能把事情完全复原。太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今天的各种条件已与一百年前大不相同。由于农业、过度放牧和伐木,土壤已被侵蚀、变得更干燥。植物群落和微生物平衡已经发生的改变已超过人类所能预知的耕作和使用农业化学品带来的改变。动植物在从它们的生境上被移除后正在走向灭绝。海洋变得更酸,甚至气候也变化了。如果我们确实面临恢复一个地区原有的本土植物,它们能否在那里继续生存还是个问题。

我的想法则完全不同。我认为我们应该把所有物种混合在一起并全世界散布,彻底消除其不均匀的分布。这会给大自然的工作提供一个完整的调色板,因为它在当前条件下建立了一个新的平衡。我称之为第二创世纪。



创建绿带

我复绿沙漠和建立自然农场的措施实质上是相同的。如我描述,自然农场的基本概念始于直觉地把握自然界的原始形式。在那里,各种动植物生活在一起,形成一个和谐的整体,快乐互助。

如前所述,许多地方的沙漠拥有河流和地下水。开启一个自然农场工程的方法之一是恢复河岸植被并逐步向外种植,以使内陆地区变绿。只要我们沿河建立树木和其它植被,其范围就会逐步扩展。可能的话,我们应该同一时间在整个沙漠上播撒所有种类的种子以使整个沙漠一次性变绿。

从河岸开始绿化的理论基础是“基于植物的灌溉法”(plant-based irrigation method)。它不依赖于沿着水泥渠流淌的河水灌溉,而是促使水分沿着植物绿带移动。它通过增加保存在土壤和植物内部的水分实现非灌溉农业。

流向低处的水分被植物根系携带,则渗向干燥区域。在河边,芦苇(reed)和香蒲(cattail)生长茂盛,芦竹(Arundo donax)长成丛,保护河堤。褪色柳(pussy willow)、紫柳和桤木可以防风、冷却下层并提升水分。

如果我们从河流附近区域开始种植各种植物,地下水就会沿着植物的根系被引上来,一座防护林就会逐渐形成。这就是我所说的基于植物的灌溉。

比如,将金合欢间隔60英尺种植,五、六年后就会长到30英尺高,根系也会向所有方向延伸30英尺并携带水分。随着土壤肥力增加和腐殖质积累,土壤保水能力也在增加。虽然地下水运动速度很慢,最终它仍会从一棵树移动到另一棵树,这些树就成了水的载体。

如果我们将此方法用于复绿沙漠,我们可以从沿着沙漠中的河流植树开始。然后,我们与河流成直角建立天然森林的绿带,而非灌溉渠。这些林带就具有水渠的功能。在这些绿带的中心,我们可以种植果树和蔬菜,建立自然农场。这样就可以在恢复沙漠生态系统的同时生产食物。

你可能觉得我断言这样可以恢复沙漠植被过于草率。虽然我在头脑中和自己在日本的果园和农田中证实了这个理论,但一直没有机会在大尺度的空间上验证它。但是最近,印度政府邀请我对一个飞播项目作技术援助。我告诉他们,一般而言,最好让自然界保持原样,让自然自行恢复。但有时,如这个案例,如果土地被严重破坏,我们就必须为自然界提供其恢复健康所需的材料。我同意帮助他们完成这项工作。

印度有超过500种坚果树和500水果树。另外,我们还要播种500种谷物、蔬菜和绿肥的种子,最好是种在贫瘠的德干高原和沙漠中。不论条件有多差,总有一些物种适应那个地方并发芽,即使一部分会死去。这些先导植物有助于为后续生长的植物创造条件。

播种各种植物和微生物的第二个目的是唤醒沉睡的土地。有些沙漠地区,特别是沙化的沙漠,似乎失去了支持生命的能力并完全死亡。但许多萨瓦那景观却存在相对年轻的粘土。这些沙漠含有植物所需的所有养分,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不能被植物利用。为了使这些养分可用,为了唤醒土地,就需要各种地被植物和微生物。

如果只种植一小部分我们认为有用的植物,土地就不会焕发生机。一棵树不能孤立地长大。我们要将高树、中等尺寸的树、灌木和林下植物全种在一起。一旦一个混合的生态系统重新创建,雨水会重新降临。

为了人类的利益从自然界选取特定的东西似乎是合乎逻辑的,但人们这样做实际上是犯了一个错误。以经济地创造价值的名义从自然界拿出一个元素(如种植经济作物),赋予这个元素特殊价值,也就意味着其他元素价值较少。当人们在沙漠中只种植有经济价值的“有用”树木,砍掉树下被称为杂草的植物的时候,许多植物物种就消失了。而通常它们是仅有的丰富土壤并把土壤保持在一起的植物。

地球上的生命形式无好坏之分,每一种都有其作用,都是必要的,都有同等的价值。这个观点貌似简单且不科学,但它是我在全世界实施的景观恢复计划的基础。

(编辑:Jing)

相关书籍链接

《自然农法》

http://www.yogeev.com/books/27136.html

《一根稻草的革命》

http://www.yogeev.com/books/2572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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